自“泛突厥主义”产生以来,“语言、思想和行动的统一”就被不断地解读、塑造,多个突厥语国家(Turkic-speaking countries)流传起一个幻想构建“突厥联邦”的虚无缥缈的“突厥世界计划”。苏联时期,这股浪潮一度陷入低谷。
苏联解体为“泛突厥主义”复兴提供了机会和条件,土耳其从中看到了谋求大国地位的契机,积极与新独立的突厥语国家发展关系,勾勒出一个以自己为核心的“突厥世界”。近年来,“突厥世界计划”有了新的内容和实践,特别是最近名为“突厥国家组织”的区域性国际组织的出现,引发人们关注。
计划酝酿已久
11月12日,第八届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峰会在伊斯坦布尔召开,土耳其、阿塞拜疆、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国领导人联合宣布,将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更名为“突厥国家组织”,并接纳土库曼斯坦为该组织观察员国。此番更名并非突然之举,而是有着周密的前期准备工作。
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的机制建设和扩员行动,使突厥语国家的内部团结得到增强,为“突厥世界计划”谋求外部竞争力奠定了基础。
2009年10月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成立时,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参加。代表性不足对于该委员会的发展是一大掣肘。时任土耳其总统居尔2010年9月喊出“一族六国”的口号之后,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扩员问题被提上议程。先是2018年9月匈牙利获得观察员国地位,之后是2019年9月乌兹别克斯坦以成员国身份正式加入。2020年8月,乌克兰政府宣布计划成为该委员会观察员国。
随着实力上升和国际环境变化,主要突厥语国家领导人已不满足于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作为政府间组织的地位,他们成为此番更名的推手。在2019年10月举行的第七届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峰会上,哈萨克斯坦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建议为推动“突厥一体化进程”和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进一步发展,制定《突厥未来-2040》方案,将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提升至国际组织水平,并建议采用“突厥国家组织”这一名称。纳扎尔巴耶夫的提议与埃尔多安的想法不谋而合。
在今年3月31日哈萨克斯坦图尔克斯坦举行的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国家元首非正式线上会议上,纳扎尔巴耶夫再次建议通过有关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未来的文件,将该委员会的级别提高到国际组织的级别。该建议得到了其他突厥语国家元首的认可和支持,“突厥国家组织”呼之欲出。
主要组织架构
显然,“突厥国家组织”是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的延续和升级,在内部架构上表现出对后者的继承和创新。元首峰会仍然是该组织的最高机构,该峰会每年在下一届轮值主席国境内组织召开,实现轮值主席国的交接是峰会的重要内容之一。元首峰会召开之前会先组织外长理事会,必要时召开特别会议。
该组织下设机构由元首理事会、外长理事会、长老理事会、高官理事会和秘书处组成,附属机构包括突厥语国家议会大会、国际突厥科学院、突厥世界研究中心、突厥文化国际组织、突厥文化和遗产基金会、突厥商业理事会、突厥大学联盟和突厥工商联合会、突厥图书馆、突厥博物馆等。
元首理事会是主要的决策机构,负责审议通过成员国部长级会议的重大决策和纲领性文件,其他下设机构负责各领域合作的具体事宜计划和安排,附属机构则是具体计划的落实机构和辅助力量。值得注意的是,为避免给外界造成某一国家占主导地位的印象,上述组成机构并不集中在一个国家,如秘书处设在伊斯坦布尔,国际突厥科学院设在努尔苏丹,突厥文化国际组织设在安卡拉,突厥语国家议会大会位于巴库。
第八届峰会的主题是“数字时代的绿色技术和智慧城市”。在本次峰会上,“突厥国家组织”的主席国由阿塞拜疆移交给土耳其。各国元首同意2022年在乌兹别克斯坦召开本组织第九届峰会。除了更名和给予土库曼斯坦观察员国地位外,该组织还通过了《突厥世界2040年愿景》《关于设立突厥投资基金的决定》《关于突厥国家组织观察员地位条例的决定》《关于突厥国家组织建立伙伴地位的决定》等文件。
会议公布了一份由121段内容组成的《第八届国家元首峰会宣言》,确定了影响“突厥世界”利益的双边、多边、区域、国际和全球问题,并在主要合作领域形成了本组织成员国的统一立场。
从这些文件的内容来看,“突厥国家组织”正在酝酿和加快实施多个计划。《突厥世界2040年愿景》确定了促进本组织全面发展和“突厥世界”进一步一体化的长期目标。文件主要目标是发展政治凝聚力,支持在本组织的框架下,在协调经济政策和所有相关监管框架的基础上开展更有活力的合作。
计划建立的突厥投资基金将调动更多资源,通过促进集群内贸易加强“突厥国家”的经济合作和全球竞争力,支持中小企业实施联合商业和基础设施项目,并确保该区域的可持续发展;关于建议伙伴地位的决定,将允许在“突厥国家组织”内与第三国和国际组织建立建设性伙伴关系;为表彰阿利耶夫总统“对保障阿塞拜疆领土解放和领土完整的贡献”,峰会授予他“突厥世界最高秩序勋章”。
峰会还讨论了接纳乌克兰为观察员国的问题。在国家元首发言中,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阐述了自己对“语言、思想和行动的统一”的理解,提出了多个更加具体的计划,如将成员国之间的贸易额在贸易总额中的比重从目前的3%增加到10%;尽早签署贸易便利化战略文件和国际联合货物运输协定;将“突厥世界”的城市建成智能城市,将各国人工智能战略的优先事项扩展到本组织的工作中,并建立一个透明的联合人工智能门户;将应对恐怖主义、仇外心理和仇视伊斯兰教等破坏性趋势的措施列入本组织议程;提议承认“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等“突厥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成员资格,并邀请它们参加下一届峰会;在该组织内建立一个“民防机制”,用于应对自然灾害、搜救和复工。
此外,“东西跨里海贸易和过境走廊”、“兄弟港口进程”、健康委员会、供应链小组、学生教师交流计划、丝绸之路联合巡演项目、国际青年营等多个计划也在紧锣密鼓地推进中。
影响有待观察
对于第八届峰会的成果,“突厥国家组织”的各国元首和政府首脑均表示满意,并将本次峰会视为一个历史性事件和转折点,在他们看来,这标志着成员国之间的关系进入了“突厥世界”更加密切合作和更深入一体化的新时代。
但是,在一些其他国家,比如在俄罗斯看来,“突厥国家组织”是对俄国家安全和海外利益的严重挑战,甚至将其视为一个反俄联盟。
首先,“突厥国家组织”可能会助长俄罗斯境内多个以突厥语民族为主的联邦主体的分离倾向;其次,乌克兰积极谋求该组织观察员国地位,旨在在克里米亚问题上寻求外部支持,这会增加俄罗斯的国际压力;再次,“突厥国家组织”对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冲突的立场,正在进一步挤压俄罗斯在高加索地区的影响力;最后,土耳其积极染指中亚,“突厥国家组织”与欧亚经济联盟、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上海合作组织存在竞争关系,这是俄罗斯不愿看到的。
与俄罗斯面临的“挑战”相似,“突厥国家组织”也可能对伊朗和中国造成一定的安全压力和利益冲突,但这种影响有多大,取决于该组织的未来表现,还需要继续观察。
应该看到,“突厥国家组织”的发展前景受到一系列客观条件的限制,如缺乏连续的地理空间、成员国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利益的多样化、新独立国家主体民族构架的需求等。这些因素使突厥语国家不太可能把所谓的“突厥人的团结”放在第一位。
(作者单位:兰州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兰州大学中亚研究所)
来源:2021年12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