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佳晔 编译
文献来源：Sean Roberts And Ulrike Ziemer, “Russia’s Leadership in Eurasia: Holding Together or Falling Apart?” International Studies Quarterly, Vol. 68, No. 3, 2024, pp.1-13.
一、研究背景
近年来，俄罗斯在后苏联地区的领导地位和一体化进程逐渐成为国际关系学界关注的重要议题。苏联解体后，俄罗斯面临着重建自身在欧亚大陆影响力的迫切需求。在这一过程中，俄罗斯通过地区性的多边组织，特别是集体安全条约组织（Collective Security Treaty Organisation, CSTO）和欧亚经济联盟（the Eurasian Economic Union, EAEU）来增强与伙伴国的合作，推动欧亚大陆一体化进程。
推动欧亚大陆一体化进程通常被视为俄罗斯试图恢复其影响力的一个重要举措。学术界主要探讨俄罗斯的区域领导力和其霸权的正当性，并争论俄罗斯和伙伴国的关系到底属于“命运共同体”（community of fate）还是“际遇共同体”（community of fortune）。在俄乌冲突背景下，欧亚大陆中俄罗斯领导力与伙伴国的追随关系再一次成为学术界关注的重要问题。
二、研究问题
本文研究的核心问题是：在俄罗斯主导的欧亚大陆中，其与伙伴国的关系是什么类型的？这种领导与追随关系如何体现俄罗斯的霸权及其受到的挑战中？
三、研究目的
本文的研究目的在于深入理解欧亚大陆一体化过程中俄罗斯的领导力和霸权地位，尤其是分析俄罗斯如何在多边合作框架中发挥领导作用，并探讨这种领导力是否具有长期可持续性。
四、研究方法
本文结合理论和实证的双重视角，深入探讨俄罗斯的霸权问题。在理论分析上，本文运用英格兰学派的理论分析欧亚大陆中俄罗斯与伙伴国的领导与追随的关系。具体来说本文基于“全球国际社会”和“地区国际社会”的差异，在“地区国际社会”的层面上通过“次级制度”比如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来分析初级制度即“霸权”。
在实证分析上，本文借助欧亚一体化进程，以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为切入点，结合俄罗斯与亚美尼亚、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等国家在经济、安全等方面的合作理解俄罗斯霸权的深层本质。作者在研究中综合运用多源数据：（1）文本分析：整合欧亚一体化相关学术文献；（2）精英访谈：2014-2016年在亚美尼亚、俄罗斯的专家访谈，以及欧亚经济联盟成立初期对欧亚经济委员会代表的访谈；（3）话语分析：追踪2022年俄乌冲突前后政治领袖与媒体对一体化的论述。
五、主要观点
本文的研究结构分为以下几部分：第一部分用英格兰学派的次级制度（地区制度）更深的理解初级制度（霸权），并分析俄罗斯在欧亚大陆的领导力与其伙伴国的追随关系。第二部分评估俄罗斯在欧亚大陆的正当性，重点分析俄罗斯和伙伴国的两种关系范式：“命运共同体”和“际遇共同体”。第三部分系统的阐述“地区国际社会”的理论概念和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秩序的根本特征。第四部分通过实证分析考察俄罗斯的霸权权利和责任归属，从而判定其领导地位和霸权统治的本质。结论部分重申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秩序两种范式，并基于它在泛欧亚大陆的领导权来分析霸权影响。具体来说，本文的主要观点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
1． 俄罗斯主导的欧亚大陆属于地区性的国际社会。
早期的英格兰学派隐含着对地区社会的认可。英格兰学派的研究凸显了地区国际社会的共有特点。例如，由于集体身份具有“凝聚”的倾向，共享的地区空间和身份认同常常是地区国际社会相互关联的特征。互动的密集程度和经济相互依赖也是大多数地区国际社会的共同特征。最后，任何地区国际社会内部的互动强度不同。
俄罗斯主导的欧亚大陆虽然地理上并不相连，但是它们存在地理上的聚集性。就共同身份而言，俄罗斯主导的欧亚大陆各国之间存在相似之处。在俄罗斯主导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等地区性组织的推动下，成员国之间的互动密度增加。综上，由于欧亚大陆国家间的地理聚集性、安全关联度以及密切的政治经济联系，欧亚大陆被视为一个以俄罗斯为核心的“等级化”的地区国际社会。
2． 俄罗斯主导的欧亚大陆更倾向于被理解成一个“际遇共同体”或“松散”的地区国际社会。
现有的研究中通常将俄罗斯与其伙伴国的关系分为两种范式：注定走向更紧密一体化伙伴关系的“命运共同体”和松散的以俄罗斯为中心的临时性、情景化伙伴关系的“际遇共同体”。作者以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为切入点，考察俄罗斯与亚美尼亚、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等国家的互动及其体现出的伙伴关系。
作者认为俄罗斯主导的欧亚大陆已经形成一个“更紧密”的国际社会的观点是存在问题的。因为俄罗斯的伙伴国并不信任它。只要俄罗斯的霸权仍对伙伴国的主权构成威胁，那么各国就不会自愿同意深化一体化进程。同时，因为共同的地理位置及其共性因素，俄罗斯和伙伴国的合作还是会持续进行的。因此，俄罗斯主导的欧亚大陆是一个“际遇共同体”或“松散”的地区国际社会。
3． 尽管俄罗斯通过多个地区组织强化其在欧亚大陆的领导地位，但其难以平衡霸权的权利和责任。
尽管国际社会共同特征是界定地区国际社会的重要标志。但对英格兰学派而言，最具决定性的判断标准在于，是否存在能将特定地区国际社会区别于其他地区社会和全球国际社会的初级制度。就俄罗斯主导的欧亚大陆而言，霸权制度是其区别于东南亚及欧洲国际社会的初级制度。克拉克结合“霸权”和“大国管理”构想大国的权利与责任。
俄罗斯通过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等次级制度维持并强化其在欧亚大陆的霸权。俄罗斯的伙伴国加入这些地区性的国际组织不仅意味着承认俄罗斯霸权的特定权利，同时也接受其应承担的责任。换而言之，这些国家接受俄罗斯的霸权利益即“势力范围”的主张。作为交换，俄罗斯向这些国家提供非排他性公共产品并强化它们的主权。但是俄罗斯霸权的矛盾在于，俄罗斯在未与伙伴国协调的情况下，推行有利于其权利的霸权政策。这些行为不仅直接影响地区稳定，更损害了伙伴国家的利益尤其是它们的主权完整。
4． 俄罗斯的霸权本质上并不稳固，将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演变与调适。
英格兰学派认为初级制度是不断变化调整的，从而催生出新的社会形态。俄罗斯的霸权本质上并不稳固。俄罗斯无法处理好霸权权利和责任之间的平衡，使得其霸权正当性受到挑战。俄罗斯的伙伴国对俄罗斯并不信任，正在重新评估其与俄罗斯的关系。因此俄罗斯霸权体系最显著的变化在于现有成员国间关系的紧密程度。在俄罗斯主导的欧亚大陆内，其他国家通过采取各类软制衡策略来抵消俄罗斯的威胁并强化自身主权。更重要的是，就该地区霸权结构的构成而言，各方正通过赋予其他地区大国更多影响力，以缓慢但显著的方式分散俄罗斯的霸权主导地位。比如，欧亚大陆的国家逐步引入中国、欧盟等外部力量，从而稀释俄罗斯的单一霸权主导，推动地区秩序向多极化方向发展。
六、结论
本文通过英格兰学派的地区国际社会理论框架，深入分析了俄罗斯主导的欧亚大陆一体化的特征、挑战和潜力。尽管俄罗斯通过多个区域组织强化了其在欧亚大陆的霸权地位，但由于俄罗斯霸权权利和责任的不平衡、存在区域国家间利益的分歧，俄罗斯主导的欧亚一体化始终面临着深刻的政治和经济矛盾。这些矛盾使得俄罗斯的领导地位在未来可能面临严峻考验。特别是在全球政治环境变动和区域伙伴国利益调整的背景下，俄罗斯能否维持其霸权地位将是未来研究的重要议题。
总的来说，尽管俄罗斯主导的欧亚一体化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其面临的挑战和局限性也不容忽视。只有在处理好霸权与合作、利益与责任的关系后，俄罗斯才能真正实现其在欧亚大陆的领导地位，并推动区域一体化向更深层次发展。
【编译者简介】
吴佳晔，兰州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2024级研究生。
【兰州大学中亚及周边动态编译团队】
兰州大学中亚及周边动态编译团队，依托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聚焦区域与国别时政动态和学术前沿，通过编译、分析与传播，促进人才培养，强化学科交叉，推动中亚及周边区域国别学的深度发展。
本文编译仅供学术参考，文中观点不代表发布机构和平台。
